家中前院有一株海棠,好多年没开花了。
听爷爷说,这株海棠原先是栽在老宅的院子里,后来我们搬到新家来,爸爸妈妈见这海棠花儿明艳、长势喜人,便把她也移栽过来。可谁知自此以后,她竟然再不开花了,连骨朵儿也没一个。我们只道她初来乍到、水土不服,便精心照料。可惜世事难料,第二年,海棠刚发芽就遭了虫灾。这下她不仅不开花,连叶子也逐渐掉落,只剩下两根光秃秃的枝干和零星几片透着焦褐色的叶。
我们刚搬来的时候,我大概才三四岁,海棠花开时的样子我倒是见过,只是记不太清了。只依稀记得它开花时一片红彤彤,花瓣微卷,好像一簇簇跳动的火焰,开出一派喜气洋洋。可如今却是这般光景,冷冷清清,毫无生气。
转眼间寒冬来临,眼见着北风呼啸,万物凋零,海棠是一日越发不如一日了。妈妈惋惜的说:“可惜可惜,海棠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啦!”爷爷也摇着头说:“她大概是念着故土哟,可真是多灾多难。”我听了,心里只暗暗难过, 大概海棠天生就如同美人一般,红颜薄命吧。
于是我天天跑去瞧海棠,看着她日渐消瘦,却只能干着急,什么也做不了。直到海棠落尽了最后一片叶,我终于绝望了,海棠也许,真的活不过这个冬天了吧。
可后来我才知道,海棠还没有绝望。她努力地伸展自己的枝干,努力地积蓄花苞,将花枝伸到了我的窗边。
那天我刚温完书,站起来想伸伸懒腰,突然一抹殷红跳入了我的眼睛——谁家的梅花开了?我心里这样想。再仔细一看,差点没叫出声来——是海棠,海棠开花了!
正值严冬,理应是百花凋谢,寒梅怒放。可谁想得到,一连十几年没有开花的海棠,竟在这时,在这寒冬中绽开了笑颜。尽管只有三五朵,却仍然美得惊心,这大概是海棠积攒了十几年的心血吧。远看时,花瓣呈明丽的朱红色,走近些,却见风霜包裹着花朵,在阳光下呈半透明的粉红色,在风中颤颤巍巍的,恍如一树欲飞的红蝶。金黄的花蕊在冬霜掩映下,如碎月辰星,竟比阳光还灿烂夺目。那花瓣果然如记忆中一样,微微卷起,害羞的海棠哟,总爱遮起半边脸,如同诗词中走出的兰心女子,拿把团扇掩住娇羞的笑容,美得动人,美得花枝乱颤。
我不明白海棠为何会在这寒冬里绽开花朵,但那一团团跳动的火焰,却是真正温暖了我的心。尘世里的一切仿佛都消散了,只剩下寒风中,我和海棠相顾无言。
原来我先前叹海棠薄命,竟是错怪她了。海棠的确是美人,但她梅骨兰心,以全力换来了一次寒冬的奇迹,唤回了一缕,对花开的向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