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季的雨,是冰冷刺骨的,它像无数细密的针、挟着寒风钻入皮肤里,我在月下大口呼吸,口中吐出一团团易散的白云。运动后并没有使我温暖起来,背上流了些汗、风一吹又使我开始战栗。雨打湿我的衣服,我看着远处、像蒙了一层薄纱。
我的记忆里的冬季,也下过这样的雨。
那时我拥有了一盏属于自己的纸灯,你带着我去山上给别人送东西,大概是很急,不然你不会在即将下雨时带我走山路。夜里很静,我也不怕什么,提着新做的灯跟在你的身后,一路上是泥土、会有藏在土里露出个尖儿的石头,你叫我注意脚下,我便提灯向脚下照。我听到“咕咕”的叫声,你说这是猫头鹰,我半信半疑,夜里月晦星疏,可以望见大朵大朵的乌云,枯细的树枝纵横交错,我抬头也没看到猫头鹰,反而望着天上忽略脚下,差点被一个石头绊倒,你及时扶住了我,并不严厉地责怪我一声,我心有余悸,也就认真走路。
我们在山上待了近一个时辰,主人向你告别,并感激地握住你的手,我还收到了几块糖。下山的路更为艰难,走到半路开始下雨,是如银针的小雨,我不在意,但是打在脸上很疼,你脱了外套罩在我脑袋上,我冷的有些发抖,脚下也就没了准头,灯在下山的路上丢了,我也不记得是如何丢的,只记得回到家,你把我的鞋子放在炉子旁烤,屋里很暖和,空气里有烤红薯的甜。
每逢假期,我的父母便把我丢在你身边,我不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,会把各种蔬菜切碎、倒入盛满水的碗里,乱七八糟搅拌得花花绿绿,美曰其名“做实验,”我还会在玩捉迷藏时踩坏一个完好的烟囱,你怪过我,但从来没有说过狠话,那些伤人的、刻薄的言语,在你身边,我从来没有听到过,因此,在与人交往时,我也不会口吐恶言,温和的言语能够使人如沐春风。我如何待别人,别人同样也会这般待我,这是你教过我的。
年岁是树复杂的年轮,像是泼了一碗水,小姑娘就长大了。长大了,也就离你远去了,你越来越老,越来越老,我曾经想过带你出去看一看,如今只求身体能够健康。关于你的记忆封了尘,我在离你那么远的城市,在被称为成熟的年纪,如数家珍地回忆着过去。你的身影在回忆里愈来愈暗,愈来愈沉默。我走在前面,夕阳在我的身后,我回头,矮小的身影被太阳拉得细长、映在路上形成黑乎乎的影子,我不得不一直前进,同时离你也越来越远。
冬雨总是能够引起回忆,雨下的更大了,我朝家跑去,无意间抬头望了月,今夜月色明朗,一如梦里的温暖金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