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公家的后院有棵枣树。
年幼时,我常站在树边,沿着树干上凹凸不平的纹路轻轻摩挲,望着满树的青枣儿,偶尔有掉落的一两个,我便捡起来,迫不及地往嘴里送。
枣的酸涩溢满了我的整个口腔,酸得眼泪都流了出来,扭头便跑去问外公,这枣儿什么时候才能吃?外公说,等过一阵子,枣儿红了,就打下来给我吃。
我想,那一定是比蜜还甜。二楼的小窗正对着枣树,树的枝权再往前延伸夜半时分,风悄悄地从窗口吹进来,我时常从梦里惊醒,望一眼黑漆漆的屋子里那一方微弱的光亮,拢了拢毯子,又陷入美梦里去。
后来几天,窗口吹进的风愈发冷冽,枣儿披上红袍,炫耀着它的成熟。
深秋了。外公扛着十来米长的杆子在前,我抱着卷成厚厚一打的塑料纸跟在后。枣树的枝向四周呈散开状,长得很匀称。或许是为了回报外公多年来的细心照料,整棵枣树上都挂满了枣。这使我想起了《西游记》里的人参果树,也如它一般养眼。
石阶上爬满了青苔,我只能在一旁的空地上坐下,外公把长杆撂在一边,从我手上拿过塑料纸,在树下摊开,是为了防止枣儿掉下来侵入泥沙。
外公弯着腰,每隔一段时间又直起身捶捶腰,反复如此,我想上前帮忙,却被外公煉弃了,说若是让我帮忙,那干到太阳下山都吃不上枣儿嘞我只好默默地坐在一旁。
塑料纸全铺好后,外公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,顺着脸颊的轮廓滑落在地。枣树的主干并不粗壮,外公一只脚踩在树身上用力蹬了蹬,随着树的摇动,枣儿像雨点般的落下,有的打在我的头上,敲的生疼,便忙用手捂住头跑向"安全区。
这阵枣儿落完后,外公说,剩下的,要用杆打。我又坐回原来的地方,看着外公双手握着长杆举起来,一下又ー下打在高处的树枝上,枣儿相继落下,却没之前那般猛烈。我抓起一颗塞进嘴里,像蜜一般的甜。
后来外公病逝,枣树无人问津,便不再结枣儿,也没了生命力,就被砍了去。可我总觉得它还立在小院后,雨点般的红枣落在我心里。